泪灵悠

杂食的啮齿类动物最大的希望是文字能行云流水般如泉涌而出

虾觉草 隐世

#血族血猎和战俘pa,内含血//腥和草断//肢⚠️接受不了不要往下滑,雷人

#虾草&觉草,ooc预警,因为圈子好像有点冷所以当时只好自己写了自己XP产物的东西,去年五月份写的,1w多字,但是后来写别的东西去了就再没写过后面的内容了,要写完估计很长,暂时没有想法

#出场的别的酱油选手(比如鱼生)绝对没有黑选手的意思,只是觉得性格适合才这样安排

#发出来给冷圈割腐肉👉🏻👈🏻






打扫战场的时候,几个长官在那里坐着,指挥着手底下的一批士卒去把己方已经被银剑夺去性命的同类收拾好,装好袋子。

 

皮皮虾坐在几个长官之间,没有发号施令,只是静静擦着剑上的血。

 

旁边一个长官在发完号令后看向皮皮虾肩膀处的划伤,蹙眉。

 

“怎么回事?回去让军医给你上点药。”

 

皮皮虾颔首示意,将剑收回剑鞘,望向不远处正在处理战俘的士兵。

 

身边的长官也不在意皮皮虾的缄默,顺着皮皮虾的眼神望去,打了个哈欠,略微欣慰地感慨:“虽说你打过几次漂亮的仗,但是你到底只是个17岁的小孩。”长官冲他挑挑眉:“你可能不太清楚,但是战俘可是我们这些军人的重要血液来源。你平时的血液供给,如果不是中央派下来的,就是从这些人身上弄来的。”

 

皮皮虾眼眉微微一皱。那个长官并未注意到,有些沾沾自喜地拍拍皮皮虾的右肩。

 

“听说这一批战俘里面还有敌方的高级军官。我们这次打了场漂亮的胜仗啊~”长官自来熟一样亲切地搂住皮皮虾的肩膀,“多亏你这小孩的策略,我们才能转败为胜啊。虾哥,立大功啊。”

 

皮皮虾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作为回应。

 

长官似乎还想再说什么,面前走来一个部下,开始汇报战场打理的工作结果。

 

“……战俘清点完毕,一共十二个人类。”

 

长官蹙了蹙眉:“这么少?”

 

“是的长官。这次只有这么少了。战斗过程中,大部分我们想捕获的人类在无法战胜我们的情况下自杀了。以及,我们捕获的敌方的军官现在有生命危险。”

 

皮皮虾闻言转过头,说出了战争结束后的第一句话:“战俘不是不让杀掉么?”

 

“没有杀。是他在战争中负了严重的伤,出血过多,没有治疗的话可能就要死了。”

 

长官和皮皮虾对视一眼,站起身。

 

“死了可不行啊。起码得先为我们提供情报后才有被吃掉的权利吧。走吧虾堡,去看看情况。”

 

皮皮虾往旁边撤了一步,心里万般不情愿,最终还是被长官强行拉去前边。

 

皮皮虾心里有一段过去,那段过去令皮皮虾从来不喜欢在战争结束后和那些兵官去看人类战俘,因为那样会让他厌恶现在的自己,空虚地怀念曾经和过去。

 

可当过去记忆中的某个身影和现实重叠在一起时,皮皮虾的眼里只剩下了震惊迷茫无助和恐惧混合在一起的痛苦。

 

皮皮虾怎么也想不到,他和故人在四年后的重逢,会是他高高站在人类战俘面前,看着对方没有像其他人类一样被束缚着坐在地上,而是匍匐在地上,艰难地靠双膝支撑着身体。

 

皮皮虾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张熟悉的脸。

 

枯草。绝不会认错,绝对是枯草。

 

皮皮虾眼中还未完全流露出来的激动的光,就在下一刻望向对方上半身的时候破碎了。

 

枯草的两条胳膊被血族的剑砍断了。从大臂整齐的切口处不断淌出鲜红的血,滴在地上,刺着皮皮虾的眼。

 

长官站定人类军官身边,蹲下来,一把将他口中的团布扯出来,一手掐住他的下颔,仔细打量着人类的军官:“嗯……就是你么?这个军队的军官和指挥官?可是不管是年龄方面还是……”长官打量了一下枯草的身长,“你看上去也太小了点啊。长得这么清秀,你真的是军官么?”

 

枯草的眼睛被汗水和血糊住。断裂的痛苦和打击令枯草没有力气抬头。枯草半睁着眼,不断地喘气,下颔被掐住,没有办法咬舌自尽,只得半晌后给出一个含糊却冷清的回复。

 

“滚。”

 

长官哈哈大笑起来,另一只手握住枯草左侧的断肢处:“喂,你的血闻着还挺香的啊。这是谁搞得啊,不懂怜香惜玉啊?”

 

“我。”

 

皮皮虾僵硬地转过头,看着一边冷漠站着的鱼生。

 

长官显然来了兴趣,手里却握紧了枯草的断肢:“哦?怎么回事?”

 

鱼生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用他一贯清冷又没有起伏的音调向长官报告:“他掩护他队友的时候替队友抗下了我一剑,被断了右臂。然后他想用左臂自尽,被我先下手,砍掉了。我不想让他咬舌,就堵住了他的口。”

 

长官笑出了声,手中的力度不断加重。皮皮虾不敢看枯草的身体不受控制、因为断肢处被捏住而痛苦地颤抖,只能呆滞地听着枯草痛苦的呻吟和喘息。

 

“不错嘛小不点儿。够狠的嘛。看你身材这么小,年龄也不算大,还有这股狠劲,还真不愧是军官级别的人物嘛。这种年轻人的韧性跟我们皮皮虾还蛮像的嘛。”

 

皮皮虾像被雷劈中一样哆嗦一下,僵硬地转头,看着枯草胸前呼吸的起伏突然停顿一下。随后枯草慢慢、慢慢抬起头,皮皮虾便与那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迷茫的眼睛对上了视。

 

皮皮虾突然想起来,曾经的曾经,在那个安静的夜晚,那个小队长仰望着星空憧憬地说出充满了希冀的话——“我们六个人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一起活下去吧。没有困扰,没有战争。没有人和血族的对抗,不用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地思考如何才能活下去。”

 

皮皮虾撇过头。他的心里一阵酸楚。当年说这话的小队长现在正以残兵败将的姿态匍匐在敌人的战场上,在只有十九岁的年纪便被战争摧毁了双臂,如果还能活下来也将终生是个残疾。

 

“只可惜我们现在还不允许你死。”长官终于松开了沾满了血的手,站起身走向一边,吩咐手下人准备押送战俘。皮皮虾看着枯草在长官松手的那一刻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但枯草没有理会那个长官的发言,一直都只是直愣愣盯着皮皮虾的脸。

 

皮皮虾看着枯草的脸色愈加惨白,两条断肢瑟瑟发抖,眼皮微阖,便心急地迈出脚步想走过去。

 

“你干什么。”

 

鱼生的手抓住了皮皮虾的胳膊,清冷的嗓音淡淡响起,他盯着皮皮虾,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皮皮虾先是一阵惊慌,随后才意识到自己乱了阵脚。皮皮虾微咳一声,恢复了和往日一样严肃的气质:“他再继续流血下去会死,我把他送到军医那里去治疗。”

 

鱼生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起来似乎皱了皱眉,眼神中更多流露出的是不屑与困惑。“他只是一个人类的战俘,用不着你这么关心。”

 

皮皮虾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但是很显然你的长官比较关心他嘴里的情报。如果你让他就这么死了,我们会损失多少?”

 

枯草趴在地上,半阖着眼,听着皮皮虾和鱼生的对峙。那就是皮皮虾,他不会认错的。枯草蜷了下身子。好痛。胳膊好痛。心也好痛。痛到要麻木了。枯草突然很想抱紧躺在冰冷地上的自己,于是他尝试挪动手臂,却又一次被迫面临自己失去这个能力的事实。

 

枯草闭上眼。还好护住445了。枯草挡在445身前,撞开445。445成功撤退,而枯草的右臂因为挡在445身前而被砍断。在右臂被砍断的一瞬,枯草便明白自己再无还手的可能,于是他用左手接住银剑,生疏地握着剑往自己脖子上划去。可是对面的吸血鬼比他更快,毫不犹豫地斩断了自己即将动作的左臂。银剑就那样掉在了地上,失去重心的枯草被鱼生一脚踹倒。鱼生挑起他衣服前的勋章,大概是确认了他的身份,随后抓起团布塞进他嘴里以免他咬舌自尽,没再管他,留下他痛苦挣扎,直到战争结束被带到敌方的阵营。

 

皮皮虾还活着。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要把这个消息带给执笔他们,告诉他们,皮皮虾还活着。枯草微微张了张口,眼前突然一片眩晕,暗红模糊了眼前的十七岁少年。

 

冷。好冷。枯草在意识模糊前最后一刻暗想。皮皮虾。可是皮皮虾。你为什么站在我的对面啊。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皮皮虾慌张的神情,伴随着惊呼声,和他朝自己奔过来的身影。

 

 

 

“这次战果很不错,上级对你颇有嘉奖。”长官看着手中的报告页,向后靠在椅背上,“这段时间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静了,人类损失比较严重,我们能有好一段时间的安宁日子了。”长官抬头,看向正襟危坐的皮皮虾:“皮皮虾,你这次布置的战术令敌人损失惨重,充分发挥了我军的天然优势。你想要什么军功或者奖赏,可以向我提出来。或者想带走哪个战俘当食物也没问题,随便你挑。”

 

皮皮虾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谢谢,不过我暂时没有什么想要东西的欲望,为我军出谋划策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长官挑挑眉,慵懒地长呼出一口气:“这样啊。”在看到皮皮虾点头后,长官一手撑在桌子上,半眯着眼,看着桌子上的资料:“那先不聊这个。话说回来,那个人类的军官怎么样了?”

 

皮皮虾一愣,随后赶紧回应:“他还在接受军医的治疗,昏迷了两天了,目前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军医给的回应是,醒来的可能性不大。”

 

长官皱起了眉:“不行啊。他必须得醒来。有太多高级机密是需要从他嘴里知道的。”

 

皮皮虾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长官,我想申请调个人过来。”

 

“谁?”

 

“心安勿梦。”

 

长官微微张了下嘴。随后他身体前倾,视线刺探着皮皮虾的面庞。“你确定?”

 

皮皮虾肯定地回答:“只有他才有资格给别人下死亡证明书。”

 

长官询问:“我不怀疑他的实力,但他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他那么有能力的人在中央那么舒服的地方呆的好好的,你怎么请他?”

 

皮皮虾嗤笑一声:“我给他发通信,他一定会来。”

 

长官沉默一阵,身体又往椅背上靠了回去:“明天下午之前,他必须到。情报的事不能耽误。”

 

皮皮虾绷紧的身子微微放松。随后皮皮虾看向长官,又开了口。

 

“长官,你刚刚问我需要什么奖赏。”

 

长官来了兴趣,冲皮皮虾挑挑眉:“没错。看来虾堡想好了?”

 

皮皮虾笃定地回应:“我要那个人类指挥官的处置权。”

 

长官咦了一声:“有什么理由么?”

 

皮皮虾反问:“都是战俘,你让我随便选的。”在长官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后,皮皮虾眯眯眼:“您应该也嗅到了。他的血很香的,是战场上难得的高级食材。”皮皮虾耸耸肩:“长官,我给您分析一波。您也看见了,他虽然身材小,但性子极其刚硬。我不认为这样的人您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话。即便如此,杀他也不是好的选择。其一是出于食物的考虑,我觉得他作为食物会比作为给我们提供情报的战俘更有用处。其二,这样一个人类军官在我们这里,可以充当人质的作用,以他的身份,一定会有人类来救他的,到那时我们便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击溃人类。其三,您说了让我自己选的。您一言既出,可不能反悔啊。”

 

长官的嘴角勾起:“不会,当然不会。他的处置权就归你了。”

 

“就听你的,按照你的话来办。他的生与死,以后全凭你处置。”

 

 

 

心安勿梦是骂骂咧咧地从东线战场赶到这里的。苍天作证,他心安勿梦在中央才偷了半个月懒就被东线叫去处理东线指挥官的严重伤势了。

 

没一个省心玩意儿。心安勿梦累死累活做了紧急处理,刚刚给军医交代清楚后续的处理方案,又被老朋友的书信叫到了另一个战场。马不停蹄的奔波令心安勿梦身心俱疲,只想把那封有着小学鸡一样烂字的书信的主人找出来指着他骂娘。

 

于是心安勿梦他就这么做了。到了营地第一件事就是气喘吁吁大大咧咧满营地吆喝:“皮皮虾呢?!妈的给我死出来!皮皮虾!”

 

“你妈的心安无马,别叫了!”

 

心安勿梦看着皮皮虾从门后走出来,冲上去一个熊抱,随后使劲摇晃他的肩膀:“你个小逼崽子,受伤没有?最好别受伤啊,最好别让我找机会把你命治没,你看你等我往麻醉剂里面加银水。”

 

“煞笔。”皮皮虾嘟囔一句,随后正色看向心安勿梦:“小马别闹,我找你真的有正事。”

 

“废话,你没事找我干嘛,老子在中央乐得清闲呢。”心安勿梦撇撇嘴。

 

皮皮虾也懒得解释,一把把人拽进自己的卧室。心安勿梦怔了怔,在看到床上躺了个人的瞬间表情变得精彩万分:“卧槽——虾哥,金屋藏娇啊虾哥!你不会,你不会叫我来一趟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有人了吧?”

 

皮皮虾懒得理他:“我需要你治好他,让他醒过来。”

 

闻言,心安勿梦站在门口再次望向里面床上的人,仔细看了看,但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右侧的胳膊显然是断了,大臂的切口处被军医做了包扎和简单的处理。

 

心安勿梦撇撇嘴:“这谁啊,竟然要让我来治疗,我和他熟吗?啊?军医不是也治了吗?让军医去治,我要开溜……”

 

“很熟。”

 

心安勿梦絮絮叨叨的话被皮皮虾安静的两个字打断,伫在了原地,转头望向皮皮虾。

 

皮皮虾领着心安勿梦往前走,走到床边。心安勿梦顺着视线往前看上那人的脸,瞳孔瞬间缩小,一脸震惊地回头看向皮皮虾,又看看床上的人。

 

“他……他好像——”

 

“他就是。”皮皮虾为他的想法做了证明。“他就是枯草。”

 

心安勿梦震惊地望着床上的人。小小的身体,凌乱的头发,心安勿梦仔细观察才看到人类指挥官两条本应搭在床上的臂膀只剩下了一小截。心安勿梦喉头一阵堵塞。

 

皮皮虾轻轻用肩膀碰了碰心安勿梦的后背:“我要到了枯草的处置权。短时间内他在我这里不会受到其他血族的伤害。你留一阵子吧,帮帮我。”

 

心安勿梦轻轻开口:“在他完全好之前,我绝对不会离开。”

 

 

 

心安勿梦比皮皮虾大一岁,但是远比皮皮虾皮实。与皮皮虾相比,有时候心安勿梦才像个思想不成熟的小孩子一样。但是就是这样的心安勿梦,竟然能直属于中央,中央派他去哪他才去,但少数情况下才会有他的登场机会,所以心安勿梦在中央呆着,住着豪宅,每天乐得清闲。

 

初次被召进中央机关的心安勿梦是自己跟上级说的。“我懒,我希望你们能少调用我。”如果换作别的血族,这种话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即使说出口了,中央的政府机关也会立刻让人滚蛋,永远剥夺那个狂妄之人这辈子的任用权。但是心安勿梦说出这话后,中央的人也没说什么,默许了他的要求。

 

心安勿梦完全有资本说这话。他可是心安勿梦,军队医疗方面最坚实的后盾。没有心安勿梦,所有军队的后勤医疗保障就会减少至少一半。

 

这样的心安勿梦,即使是前线战场的军官指挥官都难以请得动,除非中央下命令,否则谁也难以抬动这尊挑剔的大佛。皮皮虾对此嗤之以鼻。心安勿梦有资本在中央舒舒服服的呆着,他皮皮虾也有资本一个通讯立刻让心安勿梦累死累活赶过来,即使会被对方一阵狂骂。他皮皮虾,作为心安勿梦最好的朋友,有这个资本。

 

正是因为这种钢铁的交情,皮皮虾才会心知肚明,他们两个心中有一个共同的软肋,有一段共同的难以泯灭的记忆。这段记忆随着这个软肋突然的出现而再次涌上脑海。有一瞬间,皮皮虾仿佛回到了过去,那时他比心安勿梦矮的多,可怎么也比枯草高一撮。他总喜欢一只手挂在枯草的脖子上,半搂半挂着枯草,心安勿梦也会伸出另一只手,挂在枯草脖子的另一侧,两个人嬉笑着就把手臂缠在一起,给枯草的脖子上戴上一条人肉围脖。枯草被他俩勒的有点紧,便会笑着分别用左右手来回轻拍两个小孩的胳膊,用他一贯特有的软软的嗓音喊:“虾堡放开我——小马,小马别勒了小马——”心安勿梦的手从那时就不太老实,右手轻轻勒着枯草的脖子,左手还要抚在枯草的胸口。皮皮虾便小孩子气地把枯草往自己怀里搂。三个人笑着推搡着,身边另外三个朋友看着他们也只顾笑,没有一个人理会枯草的求助。

 

皮皮虾不由自主笑了起来。眼角弯着,唇角勾起,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对于别人来说,这与皮皮虾平日里给别人看到的严肃认真的样子完全不符,但却是真实的皮皮虾。这毫不意外对于别的血族来讲会是一幅人设崩塌的奇怪景象,也许还会有人要当面冲军队里年龄最小的战略指挥官调侃上那么两句。

 

可是皮皮虾忘了,他现在正在开关于战事暂时结束的总结报告会。

 

所以当鱼生反复捅皮皮虾的时候,皮皮虾脸上仍然挂着有点痴呆的笑,转头望向鱼生,一个疑问的啊字还没说出口,就从鱼生重度地震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仿佛什么老年痴呆的样子。

 

于是皮皮虾的唇角的弧度慢慢耷拉下来,眼神逐渐变得犀利,努力让自己变回平时正经的样子,慢慢转过头,却发现一桌子的长官都在望着他。

 

皮皮虾头一次尴尬得想连夜逃离军营。

 

还是那位更年长的军官笑着打圆场,说连皮皮虾这么严肃的孩子都忍不住想笑了,足以见得这次的战争我们真的是打的很漂亮啊。几个指挥官都跟着笑起来,身边一位军官捅了捅皮皮虾,打趣说,虾堡,原来打赢了战争你也不会是那副绷着的样子啊。另一个军官叫嚷着,那肯定啊,这场战争功劳有皮皮虾一半多呢!

 

皮皮虾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哈哈。是我失态了,对不起各位长官,您们请继续。”

 

心安勿梦从皮皮虾那里听说这个事情以后笑的喘不过来气,马叫了好一阵又是捶桌子才勉强捂着肚子坐下来,一副累瘫了的模样,脸靠在书桌上,嘴角还是没有放下来,发出一串格格巫一样刺耳的傻笑。

 

皮皮虾没好气地踹了桌子一脚:“这有什么好笑的,你去应付那帮上级啊,又不是你去,叫什么叫。”

 

心安勿梦把脑袋一转,眼珠子瞥向皮皮虾:“怎么会走神啊——虾哥,虾哥你怎么会走神啊?那可是开会啊。不行了,要笑死了,一想到鱼生那个面瘫瞳孔地震的样子我就好想笑,我怎么不在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皮皮虾把脑袋偏向一边,小声嘟囔:“我当时在想我们曾经的事情……不能怪我,谁能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枯草……”提到枯草,皮皮虾的嘴角又耷拉了下来,萎靡不振。

 

心安勿梦也安静下来,叹了口气。良久,心安勿梦坐直身子,望向皮皮虾:“我把草哥的伤口都重新做了处理。不得不说你这次叫我过来真是你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草哥的情况其实很不好,他的伤口处看似被好好包扎了,但两个切口处都有化脓的征兆,放任下去会感染,可能会致死。”心安勿梦顿了顿,见皮皮虾安静地听他讲,便继续道:“对此,我做了治疗,重新包扎了伤口。他现在有点发烧,不过这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了。”

 

皮皮虾的嘴唇微微张开,犹豫了一阵,还是慢慢问道:“……手臂……你能接回来么?之前南线战场的指挥官被银剑砍断了胳膊,你不是就给接回来了……”

 

心安勿梦看了他一眼。皮皮虾自知好像是问了个蠢问题,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于是尴尬地挠了挠头。心安勿梦难得没有奚落皮皮虾,只是转头望向卧室的门。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什么神。那次纯粹是运气好,那南线指挥官是个血族,虽然被银剑砍了,但本身是拥有一定的自愈能力的,更何况那条臂膀被他们找到了,他的自愈能力也在手术中发挥了很大作用,所以在一定时间内是能接回去的,”心安勿梦难得语气平静地给皮皮虾讲解着,只不过眼眸低垂,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草哥是人类,况且距他被断了双臂到现在又过去了那么久。虽然人类也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把断肢接回去,但是相比血族概率就小了很多。更不用提你们现在连草哥的断肢都没有。这事不用想了。”

 

皮皮虾怔怔地望向卧室的门:“可是……那草哥这辈子岂不是……”

 

从十九岁开始就变成一个残疾,直到死去。那个天真可爱又认真负责的小队长醒来后会怎么面对这一切,皮皮虾不敢去细想。枯草有自己的自尊,可他如果醒来发现自己不得不接受敌人的照顾,这对他会是怎样一个打击。皮皮虾闭上眼,不想再去胡思乱想,于是望向许久未出声的心安勿梦。

 

心安勿梦只是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市外的绿茵地上,执笔和枯草滚作一团。执笔把枯草按在地上,大声问枯草:“枯草你把我那件短袖扔哪去了!”

 

枯草忍不住笑得浑身哆嗦,竭力想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菜笔,自己去找吧,找到了我就告诉你。”

 

执笔挑了挑眉,气的笑出声来:“喂,我看你衣服湿了才借你的短袖,你还故意给我藏起来?干嘛,想挨揍是吧?”

 

枯草没忍住放肆笑起来,扭动身体想逃离执笔的桎梏:“我这不是……锻炼你的嗅觉和视力……噗……”

 

下一秒执笔按住枯草,握住枯草纤细的手腕,假意恶狠狠威胁。枯草根本不吃他那套威胁,只顾自己一个劲的笑,乐的身子都在发颤,微微弓着身子,腹部因用力而发抖,和执笔几乎鼻尖触着鼻尖。445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崽崽则习惯了一样坐在445身边,哼着小曲,看着枯草和执笔的打闹,还不忘在一旁添油加醋:“笔哥,他还把你那根钢笔顺走了。”

 

“卧槽枯草你特么——”

 

“崽崽你怎么!竟然这样子!我不是拿凤梨派贿赂你了嘛!”

 

崽崽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听着二人的吵闹声愈演愈烈,百般无奈地转头,随后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回头问道:“虾和马不是就去拿点水果吗,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啊?”

 

两个人停止了打闹,齐齐望向崽崽。445在一边眨眨眼,犹豫地询问:“要不要去叫一下他们?万一在偷吃酸角糕怎么办。”

 

枯草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和土。就在他想说出“走吧”的一瞬,他却没张开口。

 

……为什么我在哭呢?

 

枯草呆呆地抹了把眼眶里的泪。他抬起头,却看到眼前场景不知何时一变,445侧倒在树下,崽崽蹲在445身边,惊慌地扶着445,不安又恐惧地望着前方。执笔站在身边,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崽崽和445,咬紧了下唇,一只手握拳,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去一样。

 

枯草看着前面的几个成年血族,一眼望到了被其中一个强迫抱在怀里的正不断挣扎的心安勿梦和站在地上扯着另一个血族的衣襟的皮皮虾。

 

被皮皮虾扯着的那个血族完全不在乎身后小孩的拉扯,反而饶有兴趣地冲自己走来。枯草怔怔地望着冲自己走过来的血族,突然一阵愤怒涌上心头,在血族走过来的一瞬间,枯草狠狠挥拳,想重击那个血族。可十五岁的少年根本不是成年血族的对手,枯草的攻击被轻松避开,自己反而被那个血族按住手腕,掐住脖子。

 

“这是你们的食物吗?你们眼光很不错嘛,他的血闻起来蛮香的啊。”

 

枯草难受地咳嗽起来,执笔想冲上来帮他,却被另一个血族挥翻在地。

 

心安勿梦在血族的怀里大声尖叫:“去你妈的食物,他是我朋友!你放开他!”

 

枯草被掐着脖子,眼前一阵眩晕。那个血族哦了一声,随后转头望向皮皮虾:“你俩不会还没到完全觉醒嗅觉的时候吧,这么香的味道摆在面前硬是不吃。这样吧,你做个决定好了,要么你俩跟我们走,我放他们四个平安离开,要么你俩继续留在这些人类这里,然后我把你这位朋友血吸干。你做决定吧。最好快一点,我挺饿的。”

 

四年前的那个决定枯草一直记得。皮皮虾的眼神无比落寞,他低下头,安静地说,我和小马跟你们走,你放了他们。

 

下一秒枯草被松开,掉在地上的一瞬间,地面裂开一个大缝,枯草坠了进去,随后他倒在了战场硝烟的地面上,两条臂膀的切口处淌着血。他艰难地抬起头,皮皮虾冷漠地站在他的面前,狠狠踩上他的一条断肢——

 

 

 

“……”枯草猛的睁开双眼。枯草愣了愣,望向陌生的天花板,迟钝地反应了半天自己在做梦。枯草眨眨眼,顿时一片晶莹顺着脸庞滑下,掉在床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枯草咬了咬下唇,想抬手臂擦干眼泪,却等了半天也没看到胳膊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枯草有点迷茫地偏过头望向自己的右臂,在看到只剩下一小截的大臂的伤处有被包扎好的痕迹后突然清醒过来。

 

自己是在战场,被敌人砍断了两条胳膊后还抓起来了,碰到了皮皮虾,最后陷入了昏迷。

 

枯草望着自己的臂膀。

 

断了。两侧都断了。

 

枯草迷茫地望回天花板。一瞬间他多么希望是执笔他们把自己带了回去,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毕竟他明确地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位于吸血鬼们的营地里。

 

如果他只是被抓住还好,他可以带领剩下十一个谋划如何逃生,实在逃不了就集体自杀。虽然无奈,但总比给敌人留下线索好。

 

可是现在不行。枯草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能会导致他下半辈子都需要别人的照顾才能苟且活着。换言之,他现在就是个废物。什么也做不了,被单独安置,和战友隔离开,没法自尽,也没法逃走。他落在吸血鬼手里,自己的生死都不能归自己掌控。尤其在对方知道自己是人类高级指挥官的情况下,一定更要想尽办法从他口中得到更多有关人类的消息。

 

枯草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微颤。他不敢保证他能不能在这群吸血鬼的审问下坚持住。虽然有受过队内这方面的训练,但是枯草很了解自己。他一直怕疼,从小便如此。执笔老是调侃他太瘦小了,皮包着骨头,摔一下会死。枯草知道自己当然不至于摔一下会死,但是他知道自己摔一下会疼死。

 

逃。必须要逃。但自己现在这个状况真的糟透了,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枯草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迷离,他向上愣愣盯着天花板,瞳孔半天对不上焦。

 

该怎么办。没救了。我现在就是个残疾。是个废物。怎么办。不能慌。有没有对策。除了这个,还有皮皮虾。我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他。是皮皮虾救了我吗。他是血族了吗。要审讯我吗。脑子好乱。但是我死也不能说这些吸血鬼们想让我说的东西。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那个,咳……枯……枯草,你醒了?”

 

枯草被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乱成麻的思绪被迫打断,不由自主颤了下身子。枯草迷茫地望向右侧,却看到皮皮虾坐在他身边,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看向自己,一脸犹豫,但眼神中却充满关切和惊喜。

 

枯草懦懦地动了动嘴唇,不知该说什么。他尝试发声,却感到喉头一阵干涩和唇焦口燥,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哑着声发出几个气音。

 

皮皮虾慌忙呼唤门外的同伴:“小马!枯草醒了——小马!他说不出话!小马!怎么办小马!”

 

……小马?枯草的身躯变得更加僵硬。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皮皮虾,又突然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昵称。

 

“你妈的皮皮虾!别叫!”枯草僵硬地听着熟悉的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靠近。“你给他倒一杯水,小口小口喂,不能喝太多,半杯就行,然后让他躺下睡。等等,真醒了假醒了?你别骗我啊。”

 

“你自己过来看!”皮皮虾抬高了音量,冲着心安勿梦嚷。“你看!你过来看!你别不敢过来!”

 

“我我我那什么我有事儿!我要走了你别推我!唉我有事我真有事我现在不方便真不方……”

 

枯草尴尬地和被推过来的心安勿梦对上了眼。心安勿梦在看到枯草的一瞬间就萎了嗓音,嘴唇轻颤,眼神躲闪。

 

皮皮虾挑挑眉,硬是拽着心安勿梦不让他逃离这里:“枯草,枯草我跟你说,小马一直在帮你。他听说你受伤了之后马不停蹄赶过来给你处理伤口。他现在就是不知道跟你说什么。”

 

可是你看着也不像是知道跟我说什么的样子。枯草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心安勿梦给枯草倒了一杯水,反手薅住皮皮虾的外衣把他往外扯:“行了行了,没地方呆着就去外面罚站,我要观察他的伤势和状况,你别叫,最好也别呼吸,听到你呼吸声也不行,我会被你影响,所以你把自己憋死最好。”

 

皮皮虾低声嘟囔了一句,又看了眼枯草,最后还是离开了房间,带上了门。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心安勿梦给枯草量着体温,仔细检查着身边的医疗器械并给它们挨个消毒。枯草微微侧过头,默默看着心安勿梦,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毕竟四年没见过的人突然以敌对的身份出现在眼前,自己在这个糟糕的状况下,千言万语也会被堵在喉头。更何况我现在是个残疾。能暂时忘掉这一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我做不到。枯草苦涩地想。

 

心安勿梦还在摆弄他的医疗用具,等着体温计的结果。他看了眼枯草,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张口。

 

“……胳膊,是不会像壁虎的尾巴一样能再长出来的。”

 

枯草垂眸,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嗯。我知道。……呃,谢谢你。”

 

心安勿梦露出一个苦笑:“什么时候我们之间还要说谢谢了。这个时候你说一句没有感情的‘哇马哥你真——强——’才是正常情况吧。”心安勿梦扶了扶眼镜,撇过头:“我本来就是医生,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伤病,就都是我的病人。这些是我应该的。”

 

心安勿梦迟疑了一下,最后凝视着枯草的脸庞。

 

“枯草,我们会想办法保护你的。你好好养伤,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有我们呢,你别怕。

 

心安勿梦这句话还是强咽回了喉里。枯草的身份比较高,被血族阵营抓住不会有太好的下场。即使现在枯草的处置权归皮皮虾,但皮皮虾必须服从上级命令。谁知道上级的脸色怎么样,什么时候变什么时候又不变,谁也说不好。心安勿梦虽然直属于中央,但说到底他只是个医生,没有什么权力太过干涉战线指挥官的决策。

 

更何况,他们早已不是同一个阵营。现在他们是对立面,是分别隶属于绞尽脑汁希望对方种族臣服的对立面。

 

枯草的眼睛眨了眨,心安勿梦从对方微颤的睫毛看出了他的不安。枯草含糊地点点头,随后侧过头,朝向墙那一侧,努力转动身体。心安勿梦赶紧扶住枯草,轻声但坚定地告诉对方:“先别动作,我先扶你起来,你得喝点水。”

 

枯草的脑袋枕在心安勿梦的左臂上,半仰坐着看着心安勿梦把水给他递过来。枯草小声嘟囔了一句“谢谢”,随后抬起胳膊想接过水杯。

 

诶。不对。反应过来的枯草难堪地看向自己右侧微微抬起的一小截臂膀。那里什么都没有。本该有的东西已经没有了。枯草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右臂,看着连肘关节都消失掉的虚空,脸色苍白。

 

心安勿梦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飞快变化,赶紧调整好角度,扶好怀里的人,然后把水凑到对方嘴边:“喝吧,小口小口的,不要喝太多。”

 

枯草心里一片苦涩,看着那杯水和心安勿梦担忧的脸色,乖乖张开嘴,小口抿着。心安勿梦就着枯草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慢慢调整杯子的角度。这样的配合,虽然心安勿梦很小心,但还是免不了有一小部分水渍顺着枯草的嘴角滴落,在喉结处蜿蜒一下,随后滑进枯草的衣领里。

 

枯草停止吞咽后,心安勿梦放下水杯。心安勿梦把一直撑着枯草头部的左臂慢慢放下,试图调整好枯草休息的角度。枯草的嘴唇微张,在咬了咬唇后,枯草才开口发出声带都在颤抖的声音:“……小,小马……”

 

心安勿梦一愣,忙不迭地看向枯草,竟有几分意外和不表于色的惊喜:“怎么了草哥?”

 

枯草犹犹豫豫半天,最终还是开了口,吞吞吐吐地想寻求帮助:“我那个……想侧躺,一会儿……那个,什么……呃……”

 

“没问题没问题草哥,我知道,我帮你。”

 

心安勿梦没让枯草把话说完。他重新调好角度,让枯草面朝墙壁一侧躺下,又把一个小靠枕放置在枯草蜷缩起的腿边:“草哥,夹着这个枕头,侧躺会更舒服点。”

 

心安勿梦听见枯草低声道谢后,站起身,注视着枯草的背影,最后轻轻吸口气。

 

“草哥,你好好休息。我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会儿,就在屋子里呆着……你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TBC.(大概也许没有后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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